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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中的族群政治-少年中国评论
希拉里的西班牙语宣传画,据皮尤拉美裔中心的近期的民意调查显示,90%以上说西班牙语的拉美裔选民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其支持态度不曾受到负面丑闻的影响

2016年的大选注定是一条具有历史意义的分界线。

在这场政治鏖战中,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和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为了赢得选举胜利,不惜进行族群政治动员,诉诸于那些不可控的危险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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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竞选初期,特朗普声称墨西哥移民是强奸犯,迎合了白人中下层选民的族群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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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党党代会上,Gabrielle向拉丁裔选民喊话,声称“Texas used to be part of Mexico. My family never crossed a border. The border crossed us."通过鼓动拉丁族裔的族群认同,来凝聚民主党基本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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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奥巴马号召黑人社区投票希拉里,被外界诠释为愈来愈明显的“种族选票”动员

特朗普在党内初选的开始阶段,声称“墨西哥人是强奸犯”,以迎合中下层白人工薪阶层对非法移民的不满情绪;希拉里阵营为了稳固基本盘,击败咄咄逼人的对手,不惜刻意放大拉丁族裔的族群意识,从而增强拉丁族裔对于特朗普的憎恨;而奥巴马为了帮助党内盟友希拉里打败特朗普,刻意鼓动黑人的族群认同,以加强黑人群体对希拉里的支持度。

这种族群政治动员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政治新秀特朗普通过这一手法,轻易击败了共和党内声名显赫但思维保守的传统政客们;希拉里则把自己打造成少数族裔利益的捍卫者,凭借黑人和拉丁裔的坚定支持,扛住了暴风骤雨般的丑闻攻击;特朗普则在中下层白人族群意识的狂热拥护下,在几乎众叛亲离的困境下保持住了基本盘;同样,在2008和2012年大选中,奥巴马凭借黑人的族群认同,两次轻松扫荡共和党。

事实表明,通过鼓动族群意识加强政客选战地位的政治策略,其威力是以往任何政策选战都不能比拟的:它投入的成本是如此的低廉(如特朗普初选花费最少),催生的效果是如此的显著,形成的盘面是如此的牢固,以致于无论从各方面来看,族群政治都足以成为选战政治中的无上神器。恰似勇士爱宝剑,登徒好美人,瘾君子痴迷毒品,只要有利可图,权力动物们就必然会对族群政治爱不释手——这是政客的本能。

然而,族群政治寓意的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对于美国这种族群结构日渐多元化的大帝国,从来都是不可控的政治核弹,这种意识形态的壮大将威胁到会美国本身的存在合法性。

对于这一点,杰出的政治家、奥地利帝国首相梅特涅亲王无疑具有相当清醒的认知。在打败拿破仑的战争中,相比于施瓦琴贝格这样热衷于鼓动德意志民族主义的军人,梅特涅深刻地意识到,奥地利作为一个缺乏主体民族的多元帝国,她军事胜利的道义基础只能建立在“君主神圣”的固有原则之上,任何以民族主义意识形态为政治根基的战争胜利都将催生更加不可控的新动荡,并加剧帝国的瓦解。就像梅特涅自己所阐述的那样:“之所以必须消灭拿破仑,即是因为这是一个民族主义偶像,他赖以生存的意识形态威胁将到帝国存在的合法性。是以,奥地利的胜利必须是君主的胜利,而非德意志民族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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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皇帝弗兰茨二世:“我的国家像虫蛀的房子,移动任何一小块,谁也不知道会坍塌多少。”——作为一个族群成分复杂的多元帝国,奥地利帝国以及后来的奥匈帝国最大的敌人不是拿破仑,也不是沙皇,更不是俾斯麦,而是民族主义——这一点,同样适用于今天的美国

与民族主义破坏力对应的是民族主义的不可控。历史事实表明,在缺乏主体民族的多元帝国中,一旦民族主义的魔鬼被唤醒,除非造成毁灭性的灾难,否则其绝不会轻易沉睡。

“对于梅特涅来说,他的不幸就在于他不得不以政治家的手法去抗拒民族主义,而民族主义是不可能被镇暴骑兵的铁蹄击败的,这是人类动物的本能。”——阿尔杰农·塞西尔

在法国大革命中,革命者为了反抗君主,借用了民族主义的力量,结果这股思潮在拿破仑覆灭后的100年里,依然震撼着欧洲政局,并使无数古老君主国化为齑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欧洲的君主们为了赢得战争,不惜祭出民族主义的魔鬼,在动员国内民众的同时,通过分离性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削弱敌国的作战意志,结果不但造成多元帝国奥匈和奥斯曼的自我崩溃,也埋下了苏联建立、纳粹崛起和殖民帝国瓦解等一系列灾难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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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明,原名“阮爱国”,被威尔逊“十四点”中“民族自决”鼓舞的越南民族主义者。在一次大战中,协约国通过“民族自决”的民族主义肢解了对手,却种下了自身殖民帝国分崩离析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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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大战中,欧洲君主为了动员更多的士兵,削弱对手的战争意志,在国内以民族主义动员人民,对国外则释放分离性的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这种策略引发了战后苏联的建立和纳粹主义的崛起

同样,民族主义的潜在政治危害,对于缺乏主体族群的当代美国来说,并不会有所例外。更重要的是,在美国这种族群成分复杂的开放国家中,各个族群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壮大,亦是不可遏制的自然政治趋势。

实际上,美国族群政治的出现和壮大,不仅源于政客们的不负责任,更是政治规律自然遴选的结果。一方面,美国族群结构的剧烈变迁,使得族群政治逐渐能够成为选战致胜和政客们崛起的捷径;另一方面,各个族群中下层民众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的窘迫,使其在族群交往中对利益与自尊的得失非常敏感,也更容易催生族群的自我认同,从而沦为族群政治的天然拥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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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黑人经济地位的窘迫,使其对族群自尊和利益得失,极为敏感,同样类似的是欧洲的穆斯林。随着美国白人中下层经济地位的削弱,白人民族主义同样开始抬头,并成为特朗普崛起的主要支持力量

所以,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多元帝国,此次美国大选中释放的民族主义狂潮,并不会随着大选的结束而结束。而一系列数据也已经表明,美国的族群结构将会进一步倾塌,随着白人中下层民众的经济地位在全球化浪潮下的不断削弱,以及由此引发的不满情绪滋长,可以预见的就是,美国各个族群的民族主义,将在不远的未来无可避免地急剧扩张。

因为,民族主义不但是人类社会不可抗拒的政治本能,也是社会动物意识形态中的固有引力。她既能奠定一个民族的崛起,也能招致伟大帝国的灭亡。而美轮美奂的山巅帝国,如同曾经的奥匈帝国和苏联帝国,也将在族群意识的不断觉醒中走向既定的终点。

毕竟,历史的垃圾桶里,早已堆满了失败的多元国家,这是他们千年不变的宿命。